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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一、傳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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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遠山受馮定宇暗算在先,胸口重重受了一腿,現在又中了自己兒子這一刀,一股冰涼從後背直到前心,已是絕難活命了。

張瀟和陳仲平忙上前扶住,鄭遠山搖搖欲墜,面色灰白,雙眼上翻,若沒兩人攙扶,只怕當場便要癱在這裏。陳仲平伸手點了他背後幾處大穴,勉強止住流血,張瀟已從懷裏摸出首陽派續命靈藥拍入鄭遠山口中,在他胸前輕輕********馮驥笑容漸斂,皺眉道:“二位到底站在一邊?”張瀟不答,直直盯向馮定宇背後的鄭明傑,冷冷道:“你謀殺自己生父,不怕天誅地滅?”鄭明傑面有慚色,低頭不語,張瀟又道:“豬狗尚知孝順,螻蟻也知尊長,你真是枉為七尺男兒。”語調不快不慢,鄭明傑卻覺得渾身如被針紮般不舒服,強辯道:“誰叫他要帶我一起吃苦,一起報仇!本來吃吃喝喝過完這輩子就算了,他還要練什麽功,報什麽仇!我早已拜入馮家門下,還請馮老爺收留!”說著竟向馮定宇跪了下來。

張瀟嘆了一口氣,回想剛才鄭明傑主動挑釁、大叫分心、辣手偷襲,恨得牙齒咯咯響。馮定宇面色一寒,飛起一腿將鄭明傑高大的身軀踢出老遠,大聲道:“畜生!我馮家門下豈能容你這等不義不孝之徒!”鄭明傑蜷伏在地,難以置信地看向馮定宇。鄭遠山殘喘之際,聽得自己兒子這般說,喉嚨一陣“咕咕嚕嚕”之聲,一口鮮血湧了出來。

張瀟約略猜出了大概,定是馮定宇利誘鄭明傑,才使他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,心中一陣惱火,陳仲平也是滿面不平之意。馮驥臉色也冷了下來,斜起眼睛看著他三人。

張瀟輕輕吹了聲口哨,紫電越眾而出,小跑到張瀟身邊。張瀟突然伸手拔出馬鞍上的佩劍,一聲招呼也不打,直取馮定宇。馮定宇看他伸手拔劍,已有戒備,身形一閃再閃,堪堪避開。“哼”了一聲,一腳踢出。張瀟略一側身,讓過這一腿,伸手不知怎麽一抹弄,馮定宇腳上的鞋子竟被張瀟奪了去,馮定宇不想張瀟醉翁之意不在酒,竟被他奪了自己鞋子去,老臉頓時蒼白。張瀟一擊得手,迅速後退,馮驥不知父親鞋中奧妙,只知父親受辱,嘴唇一緊,縱身攻了上來,張瀟幾劍將其逼開。

論實力,馮定宇亦可排進高手之列,本不至於這般輕易被張瀟奪去鞋子,只是張瀟依乃父之言,“行出意料之外”,聲東擊西,這才一舉得手。

張瀟舉著那只鞋子,冷冷道:“馮大老爺,在下很想知道你這鞋子裏有什麽秘密。”說著右手仗劍,將那只鞋子削了一片去。馮定宇鞋中藏有劇毒粉末,且適才藉此暗算鄭遠山,生怕秘密洩露,大吼一聲,撲了上來,馮驥一看父親出手,也來夾攻,張瀟施展劍法,奮力擋住。

鄭遠山喘道:“走……走……”陳仲平將他扶上紫電,叫了張瀟一聲。張瀟心中怒氣勃發,正想大打出手,當著濟陽萬民殺殺馮家的威風,不料鄭遠山急著要走,只好且戰且退。退到伏在地上的鄭明傑身邊,張瀟道:“叫你今後不能用槍!”話音未落,出劍挑斷了他右腕筋脈。鄭明傑長呼一聲,捂著右腕埋頭在地,似是呼痛,又似嗚咽。

馮定宇喝道:“兩位好漢留下姓名!”張瀟道:“在下姓張名瀟。”陳仲平道:“在下陳仲平。”他二人一個不願受門派聲名所累,一個受逐亦不願透露身家。二人沖開人群,飛奔而去。馮定宇一只腳沒有了鞋子,甚是不雅,無法親自追趕,便對馮驥道:“你帶幾個人追過去,哪怕將那三人全殺了,也務必將那鞋子奪回來!”馮驥應了一聲,招呼幾名弟子追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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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瀟和陳仲平跑出濟陽城外,繞過一座小山,將鄭遠山從馬背上輕輕放下,只見他雙目緊閉,鼻息微弱,那把匕首兀自插在他後背之上。張瀟想起本門武功“養生篇”裏有一招“救心之術”,對陳仲平道:“你把他扶好。”陳仲平應了,張瀟便運力於掌,緩緩推到鄭遠山心口,勁發於寸,猛然一擊,鄭遠山雙眼猝然睜開。

鄭遠山緩緩呼吸幾口,勉強調勻內息,低聲道:“多謝二位相救,老朽還有一事相求。”陳仲平看著垂死的鄭遠山,想起數日前在自己懷中去世的父親,心中一陣劇痛,忍痛道:“老伯但說無妨。”張瀟看著鄭遠山的面頰竟然顯示出紅潤之色,心道:“我的藥丸開始起作用了,他如此精神,只是回光返照。這位老伯這般英雄,也不免傷於奸人之手。”心中愈加憤慨,又有一絲傷感。

鄭遠山緩緩道:“不是老朽自誇,老朽家傳的槍法雖不敢說稱霸天下,卻也精深絕妙,實在不忍……不願令其湮沒。”陳仲平道:“老伯可有其他家人?”鄭遠山搖了搖頭,呼吸逐漸急促,道:“你們兩個……便習了我鄭家槍法罷!”張瀟嚇了一跳,道:“老伯莫怪,晚輩已有師承,實在……”鄭遠山又看向陳仲平,那眼光中滿是擔憂、焦慮、期待,甚至還有一絲惶恐。陳仲平道:“反正我是孤魂野鬼,老伯,我便做了你弟子!”鄭遠山眼中泛過感激與欣喜,面色愈加潮紅,竟自己坐了起來,解開上衣,從貼身內衣裏取出一卷舊書,顫巍巍地遞給陳仲平。陳仲平和張瀟看到他胸口一道紫黑色痕跡清晰可見,想來是拜馮定宇一腳所賜,均是憤憤不已。

陳仲平接過舊書,將其展開,舊書卻中掉出一支黃銅打造的蓮花,不過一拃半長,甚是玲瓏精致。鄭遠山拾起那支蓮花,看了陳仲平一眼,眼中一片欣慰,陳仲平重重點了點頭。鄭遠山斷斷續續道:“我曾受首陽派大俠張玉霆救命傳功之恩,難以回報……這支銅蓮裏,藏著張大俠的死因……”張瀟一直沒有透露自己的師承門派,鄭遠山也不知他便是首陽門人。他聽到“張大俠的死因”,腦中轟然一聲巨響,而後一片空白。自己的祖父明明是出外游俠受了風寒,回山躺了半月才去世的,難道其中另有隱情?

只聽鄭遠山繼續說:“你們將這鑰匙送到首陽派手中,告訴他們……在滄州的西邊,那一間……”話未說完,軟軟倒在陳仲平懷中。張瀟急道:“那一間什麽?”鄭遠山口中已是只有出氣沒有進氣,雙目翻白,面上的紅潤極快退去。張瀟從懷中慌亂地翻出藥瓶,正要盡數倒在鄭遠山口中時,陳仲平伸手擋住道:“沒用了。”

張瀟頹然坐倒在地,眼中一片迷茫空洞。陳仲平從鄭遠山手中接過那支銅蓮,遞給他道:“你收下這只蓮花罷,也許能……”也不知說什麽好。張瀟接過那支銅蓮,機械地納入懷中,心想:“他說這是‘鑰匙’,莫非能開啟某個機關?”陳仲平嘆口氣,收起那卷舊書道:“我們找個地方,把鄭老……我師父葬了罷。”忽聽一人道:“連你二人一起葬了!”擡眼看處,正是馮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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